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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遂之 | 关于当代高等书法教育体系中若干问题

来源:高等工程教育研究 【在线投稿】 栏目:综合新闻 时间:2021-11-05

执 守 与 拓 展

——关于当代高等书法教育体系中若干问题的思考

文 | 祝遂之

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,经历了“文革”十年之后,书坛凋零,懂书法的行家寥寥无几,但同时又因为开放的形势,人们的视野突然扩大,形形色色的洋东西涌进中国。不少书法界的朋友不甘寂寞,竞趋新异,各种各样的姿态层出不穷,风生水起。旧弊未除,新弊复作。

对这一突然冒出来的热潮,老先生们尤其是陆维钊、沙孟海两位老先生,内心非常着急,常常和我们说,做学问要“耐得住寂寞”,潜心学术,创作出“符合时代要求”的精品力作,不要“越出文字范围去搞书法”,不要做“洋人的书奴”,要“讲究字外功夫”,要具备“应有的基础和起码的常识”。如今,我在给学生上课时,还经常重复着这些话。为什么呢?因为当今高等书法教育所面临的状况比30年前更复杂,更让人困惑。

改革之初,那些高标与传统决裂的语言,多少还带着一种意气,意气的背后还藏着希望民族振兴的宏愿。90年代以来的浮躁急进之风、国际接轨之风,锋芒所至明显带着渐渐消解传统文化的态势,甚至幻想出现“中西文化大同”的单向式想法。究其实,两股潮流所激扬的都是背离传统的文化方向。

在这两股潮流面前,作为一位有历史责任感的书法家,内心肯定是忧心忡忡:既要跟随时代,又不忍心看到纯粹的书法艺术遭到误解,甚至是误传。尤其是工作在高等院校教育岗位上的教师们,一方面要传承老一辈教育家们苦心经营的事业,另一方面又不能看着传统文化的阵地被污染。

更何况文艺事业并不单纯是为了涵养胸襟、陶冶性灵的修为,更重要的是要提升国家的文化软实力,更好地为时代进步、社会繁荣服务。现在的年轻学子们,已难以体会这些思考的背景,但凡是经历过20世纪苦难人生的学者、书家,都能理解这种精神支柱、价值观的坚持,是一个民族奋起时广大学者的共同愿望。

迈入新世纪后,文化创新成为流行口号,“拔苗助长”式的大工程、大项目,如雨后春笋般涌现,使得许多高校里的专家学者们忙于应付,而顾不上文化创新所必需的基础建设。一个民族文化的创新是不能脱离整体环境的,尤其是教育的基础。短视与投机是文化建设的两大顽疾,必须引起思考。

以书法为例,全国各地的展览层出不穷,五花八门,但哪件作品能代表这个时代?没有作品可以代表,也没有书家可以承担,这与国家每年投入那么多财力、精力来建设是很不相称的。经济、科技可以不断地开拓创新,而文化尤其是传统文化,可不可以一直不断地开拓创新?在我看来,艺术没有新旧之分,只有高下、好坏之分。

沙孟海先生生前多次强调“真正具有时代风貌,能代表一代书风者,则必须是在形式上具有强烈民族性的,又能经受社会检验、历史鉴定的作品。”他常说:“创新不等于创好。”这是一句很朴素的话,但蕴含着至真的道理,“新”的并不一定就是“好”的。他主张“创新与崇品”兼及,反对一味的求新务奇。

八九十年代时是如此,现在是全球化、网络化、信息化的时代,更要重新认识沙先生这些话的深邃寓意了。当然,艺术领域若没有推陈出新,发扬光大传统,一味故步自封、安于现状也是值得警惕的。

由此所带来的另一个问题也值得我们思考,即有作为、不作为与乱作为的区别任何事业的发展,有作为肯定是广大事业的前提。但有时一些进退失据的作为表面上看是有作为,实质上可能是带有破坏性的“乱作为”,那就会给事业带来危害。与其这样的“乱作为”,还不如“不作为”。

当前,国家提倡“保护就是发展”,从某种意义上来理解,就是防止无目的的“乱作为”而带来的负面影响。书法事业也应如此,尤其当我们无法马上给新鲜事物做出历史判断的时候,既要有持久之观察,深入之思考,更要有大智慧来面对,千万不能人云亦云,随人起舞。“君子和而不流”、“中立而不倚”,是谓“强哉矫”!石涛上人云:“画事有彼时轰雷震耳,而后世绝不闻问者。”当下名利场中,有几人能对此有清醒的认识?

基于这样的立场,书法系自成立以来,一直在计划有作为,为当代高等书法教育作出应有的贡献。同时,也审慎面对作为,原因就在于我们的每一个举动都要对得起历史,对得起这份事业,对得起这个时代。我个人一直推崇“为学必尽其极,为事必得其全”(潘天寿先生语)的原则,弘扬“至大、至刚、至中、至正之气”。做得如何?我不敢自我肯定。